关灯
护眼
字体:

支队政委

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

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

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

下载APP
终身免费阅读

添加到主屏幕

请点击,然后点击“添加到主屏幕”

nbsp;   “不,有任务!”老胡说着抓起脑袋边上的一个挎包,对我说,“别把同志们惊醒了。走,咱们到那边竹林里去。”

    我疑惑地背起他,三个人又来到了那片竹林边上。这时,启明星贼亮贼亮的,东天已经现出鱼肚白了。老胡四下里看了看,选了一棵粗大的毛竹,靠在上面坐下来。又问了我一句:“真的叫你干啥你就干啥?”

    “真的!快说吧!”我被他弄得又糊涂又心焦。

    “好!”他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不知啥时候准备好的两根绳子,“噗”的一声扔在我面前,然后两手往竹子后头一背,厉声地说,“把我绑起来!”

    “该不是叫伤口疼得他神经错乱了吧?”我想。本想不干,无奈已经有言在先了。我一面绑,一面问:“这是干啥?你疯啦?”他没答我的腔,只是一个劲叫着:“绑紧点,绑紧点!”等我们把他两手绑好,他又把那条伤腿伸开,蹬住了另一棵竹子,“把这也绑住!”我们也照办了。

    看看我们都弄妥了,他咬咬牙说:“好同志,来,使劲挤它!”

    直到这时,我才明白他的意思,原来是要用这办法来挤掉伤口里的脓血呀!我本想劝住他,可是我知道他这脾气,说也无益;而且我的嗓子里也像塞进了一团棉花,什么也说不出。我叫过小林,轻轻地打开了他伤口上的布带子。伤口,像个发得过了火的开花馒头,又红又肿。这会儿,既没有器械,又没有麻药,硬是把脓血从伤口里挤出来,这痛苦……我双手捂着那滚烫而又霍霍跳动着的伤口边缘,心也在霍霍地跳个不停。

    “快,快下手呀!”他在催我。

    “我,我干不来!”我痛苦地说。真的,要我一气砍几个白鬼子,我眼睛都不会眨一眨,可是这事……

    “你答应过我嘛,黄兴和同志!”他哀求似的说,“你总不能瞪着眼看我受罪呀,是不是?俗话说,‘疮口出了脓,比不长还受用’,帮我挤挤就好了。好了,那不给队上减少了个累赘?又可以多帮你干点工作。”对我说完软的,又对小林来硬的:“林大富同志,三大纪律头一条就是服从命令是不是?二班长,我命令你:挤!”

    他说得也对,我不能眼看着他遭罪呀!再说这样的环境,要是拖下去说不定……我横了横心:“干!”便让小林抱住他的腿,我两手握着伤口按下去。随着手劲,我觉得手底下他的肌肉猛地哆嗦了一下,我不由得心头一阵紧张。我问:“老胡,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你,你别管我!”

    我继续用力挤着伤口。这会儿我真想看看他是不是吃得消,却又不敢看。为了分散他的注意,减少些痛苦,我故意把话岔开来:“老胡,你看打了这一下以后,今天敌人还会不会再跟上来?”

    “说……说不上……”他低声回答。他把上字说成了“桑”,听得出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
    “要是再追上来我们可该怎么办呢?”我又问。虽然我明明估计敌人一时追不上来。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他猛地抖了一下。

    随着我每一次用力,他就这么抖一下;那两株竹子也跟着索索地抖一阵。露珠,像一阵小雨似的,随着这突然的战栗,沙沙地洒落下来。

    “要是真来了,咱就再干它一下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又是一阵小雨。

    一连两个问话没有回答,我心慌了,连忙停住手,扭头斜眼向他望了望。只见他两手紧紧抠住地面。因为过分用力,指头都深深地插进了泥土里,手背被憋得乌紫乌紫的。他紧咬着牙,腮边颧骨突起得更高了,那被痛苦扭歪了的脸上,像被谁兜头泼了一盆水,几绺长发贴在了脸颊上,汗水顺着那浓黑的眉毛和鬓角,一串串地流着。

    我赶忙回转头,一眼看见了小林。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住了手,这会儿正低着头蹲在那里,一手按着驳壳枪套,一手撩起缚在枪套上的手巾在擦眼睛。我用脚踢了他一下,向他做了个擦脸的手势。他才慌慌张张地解下手巾,噙着泪把手巾捂到老胡的脸上。老胡却没让他擦脸,他把两道黑眉毛一拧,一张口把手巾噙进了嘴里。

    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抑制住自己滚在眼眶里的泪水,压下了想住手的打算。我火辣辣地喊了声小林:“快,快去化杯盐水来!”

    毛竹梢头的露水抖了一阵又一阵,露水早已摇完了,竹叶却还像打摆子似的,沙沙地抖个不停。蓦地,竹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,两片硬硬的小碎骨片跳到了我的手上,然后滑过指缝掉落到脚下的草丛里。我停住了手。这才觉得自己的脊背一阵发冷,原来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汗水湿透了。

    我俩把他的伤口用盐水洗净,包扎好了,然后解开绳子,扶他在草地上平躺下来。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,紧闭着眼,像睡着了似的。我捋把野草擦着手,坐到他的身边,小心地把他嘴上的手巾拿下来。手巾的当中像被谁用刀子戳过,布满了破洞。小林正在掰着他的手指,手指里紧握着一把潮湿的泥土。

    太阳已经出来了。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。他无力地睁开了眼,脸上掠过了一丝笑意。他握住我的手,深深地吸了口气,说:“老黄,痛————啊!”

    我没有说什么。我紧握着他那沾满泥土的手,激动地望着他的脸。那脸上挂满了豆粒般大的汗珠。汗珠映着阳光,晶亮晶亮的。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仿佛被这晶亮的反光刺得发痛,一滴咸咸的东西滚下来,流到了嘴角上。

    五

    经过这样一番“治疗”,他的伤果然好了许多,伤口慢慢平复了些,已经用不着天天爬来爬去,可以拄根竹杖走几步了。但是,敌人对我们的“围剿”却丝毫没有放松,他们除了调动两个主力团和几个挨户团轮着班盯住我们追以外,又改变了战术,开始采用了“驻剿”的办法,在我们经常来往的道路要冲修上了碉堡,派上了部队,企图连追加堵,把我们消灭在山上。我们活动的圈子越来越小,道路越来越少,和敌人遭遇的情况更多了,部队还受了一点儿损失;加上供给又完了,伤病员增加了,这样拖来拖去实在是困难。我心里又愁又烦,不由得埋怨起那次下山来了。心想:当初为什么那么冒失,搞那么一次奔袭战斗;这可好,烧香引出鬼来了!看看老胡,他大概也在为这处境发急呢,一空下来就躺在树底下沉思,宿营的时候还是照样翻来覆去睡不着————不过这不是因为伤口痛了,是愁的。

    这天,好容易敌人“给”了一个中午的时间,我打算找老胡商量商量。

    一道小山沟里,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人,有的在挖起土灶烧饭,有的在溪水里冲洗野菜,有的干脆枕着枪托子躺在树荫凉里打着鼾……我打听了几个战士,才在半山坡上小树底下一个睡着了的同志身边找着了老胡。睡觉的是二班长林大富。这个愣小子大概睡下以前想都没想这树影还会移动,这会儿正被太阳暴晒着。老胡坐在他的身边,旁边立着个用树枝搭成的架子,架子上挂件他的衣服,给小林挡着身子;他手里擎着只很大的芭蕉叶子,遮着小林脸上的太阳。旺毒的太阳正晒在他那光脊梁上,汗水像脚下那条小溪似的,顺着他那干瘦的脊梁骨流下来。他却像什么也没有发觉,只顾大睁着眼睛,注视着小林的身上。忽然他轻轻抬起手,把爬到小林耳朵边上的一只大蚂蚁捏下来,接着,又一翻手把爬近小林身边的蚂蚁捻死一只,又捻死一只……他做得那么仔细、那么专注,活像一个年轻的妈妈守候着酣睡在摇篮里的娃娃。他那长长的头发轻轻搭在额前,脸色那么舒泰、那么温和,嘴角上不时掠过一丝笑意。我惊奇地发现,他原来是个那么年轻,又是那么文静的人。

   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这家伙,怎么不睡……”

    “嘘……”他生气地瞪了我一眼,似乎怕我把小林惊醒了。其实这很多余。这孩子睡得跟一坨泥块似的,这会儿别说说句话,就是在他身边敲通锣鼓怕他也难得睁睁眼。他拉拉我的衣角要我蹲下来,然后指了指小林的脸,柔声和气地说:“看,这高高的鼻梁,厚厚的嘴唇……多好的孩子!……”

    小林倒真是个好孩子,才十七岁,一股子孩子气,脾气倔得像个牛犊子,可打起仗来,哪里危险往哪里钻,这几天来少吃没喝又不住脚地跑,皮带一连紧进去了四个新眼也没叫过苦。我说:“不假。要不是白鬼子,这会儿他怕还光着屁股捞鱼摸虾呢,可昨天,他一支枪打掩护,把白鬼子撂倒了五六个。”

    “逼的嘛!知道不?上山前不几天,他一家子被白鬼子杀了个光……”他沉默了一会儿,又问我,“你家里怎么样?”

    我回答了他,又问他:“你呢?”说也是,我俩还没顾上好好聊聊呢。

    “我可没有你那福气。全家就剩了我这么个独丁丁。爹、妈、老婆,还有个一岁半的小伢子,叫土豪一个坑给……”他摇摇头叹了口气,把下半截话咽下去了。他低下了头,伸手把爬到小林手上的一只毛虫揪下来捏死了。

    “算了,扯点别的吧。”好半天,他抬起头,把话岔开去说,“咱这样净叫白鬼子跟着个屁股追,这不是事呀。”

    他这一说,正触起了我的心事。我说:“有什么办法呢?我这队长又不能下命令叫他们不追。”

    “下命令叫他们不追……”他重复着我的话,沉思着。忽然,他一把扳住了我的肩头:“你说,要是我们派一支小部队下山,散在敌人屁股后头去活动一下,怎么样?打打民团,搞搞宣传工作,那样,一来可以发动起群众,二来,我们的吃穿群众可以帮我们解决;我们的伤员和部队也可以安安稳稳地休息几天了。说不定还可以打开个局面呢。”他的话说得又快又流畅,看来这个想法他想过好久了。

    我没有马上答话。自然,这倒是个办法,可是他这个大胆的想法却又使我吃惊:过去大家在一起,被敌人追上来还要受些损失,现在一分开……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,我说:“怕不行吧?这样太暴露了。”

    “怕暴露?你不活动敌人就不知道你啦?”他不满地摇了摇头,向我偎近了些说,“给你讲,这些日子我对你有意见哩!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我惊奇地问。怎么又有意见了?

    “就是这一条呀!”他说,“我在山下待了好几个月,可是不知道近处就有自己的游击队。你光是怕暴露,敌人还是知道你,可就是群众不知道你,你说这算什么?再说,你不想和上级党联系了?”

    “谁说我不想?”

    “想,就要有办法呀。我们到处展开活动,让敌人弄不清我们在哪里,让群众知道红军还在。你把红旗打得高高的,还愁党发现不了你?”他越说越快、越说越兴奋。

    对,说得对!随着他的话,我觉得自己窝在心里的疙瘩慢慢解开了。我仿佛看见了敌人到处应付的模样,看见了我们安安稳稳休整的情形,看见了上级党的来人……我劈胸给了他一拳:“嘿,你这个脑袋!”

    “我?我才没有那么个好脑袋呢。这都是他。”他指指小林,对我诡秘地笑了笑,“前天夜里这小家伙讲他偷土豪的果子的事,还记得吗?”

    噢,是了。前天晚上我俩去查看同志们宿营的情况,几个战士正在树丛里围着一堆木瓜和野香蕉,在吃着、谈笑着。老胡拉拉我,悄悄走近他们旁边,正赶上了小林的一个话尾巴:“……我就下手了。我爬到树上,故意弄得树叶子稀里哗啦的。那家伙耳朵灵着哪,一听声就提根矛子追过来了。他肥得像个水牛样,能追得上我?我三转两转就把他甩得没影儿了。我找个地方歇口气等着,不大工夫六伢子就背着满满一口袋来了。他在那边,一不担惊二不受怕,从容得很,净拣大个的摘。哈哈……”人丛里爆发出一场大笑。我们走出了好远,隐隐约约还听见有个同志在讲:“偷果子还得俩人哪!可咱们……”这天晚上,老胡一个人靠块树根闷着,直到快睡的时候,才没头没脑地说了句:“同志们批评我们哩!”当时,我也没拿它当回事,倒是他把这句话捡起来了。

    他爱抚地向小林望了一眼,说:“看,说得多好,‘偷果子还要俩人哪?’”

    我觉得怪不好意思,就把话岔开来,问他:“你看,我们俩谁下山?”

    他定睛看了我一眼,笑着指了指鼻子:“我!”

    六

    这几天,是我们游击队成立以来最安生的日子。一个月以前,胡志得同志带着一个分队下了山。他们一下山就分散成若干小组,展开了活动,搞民团、打土豪,秘密组织群众,为山上筹粮办菜……这一来,敌人连忙抽出了兵力赶了回去,在几个主要村镇驻扎下来。我们这里果然轻松多了,不但有了喘息的机会,还瞅空子打了一仗,搞掉了敌人一个排。尤其使我们高兴的是,就在他们下去半个月以后,特委派人找到了老胡他们,取上了联系。两天以前,特委陈书记还亲自上山来了一趟,了解情况,布置了工作。陈书记给我们讲话时,表扬了我们,说我们搞得对、搞得好。他帮我们整理了部队,当时就批准,正式任命胡志得同志为我们游击支队的政治委员。特委给我们的任务是:准备配合其他各地游击队,“以红对白”,向敌人展开一次反击。并要我们设法尽快捕捉一个白军正规军的俘虏,搞一批敌人的服装,做袭击敌人的准备。

    我当即写了封信让交通带给老胡,把上级党的指示传达给他,又把我拟订的计划和他说了说,并且请他尽可能上山来一趟,商量一下如何行动。

    这天吃过晚饭,我给战士上时事课。这讲课提纲是老胡在山下搜集了些敌人的报纸,分析推断以后编成的。刚讲了半截,突然,“砰,砰砰!”山腰竹叶冲方向响起了一阵枪声。

    我立即命令大家准备战斗。这时,一队老百姓急匆匆地向我们跑过来了。他们有的挑担子,有的背口袋,看来是送东西的。走在头里的是二班长林大富。他一下子扑到我的面前,上气不接下气地说:“政……政委要你派……派几个班,从水晶坳下去,抄敌人的后路!”

    我厉声地问:“政委呢?”

    “他在那里阻击……一个人,受了伤……”他抽抽搭搭地哭着说。

    我一听,像谁迎头给了一棒子,眼前直冒金花,胸膛像要炸开了。我抡起驳壳枪,敲着他的头骂了句:“你,你把咱支队的脑袋给扔啦!……”拔腿就跑。

    跑出几步,才冷静了些,我急促地向小林问了问情况。原来政委接到了我的信,便带上小林和几担粮食往山上走,想不到在山根上和敌人一个排碰上了。他看看敌人不多,孤军进山,是吃掉他们的好机会,正好合了我诱敌进山的计划,便故意用粮食担子做目标,把敌人引进竹叶冲,然后他卡住了冲口,命令小林回来报告我。我按老胡说的,派三分队长带上七八十个人,火速从水晶坳插下去,然后喊上小林,带上两个班,脚不沾地地向出事的地点跑去。

    快到竹叶冲冲口的时候,远远就看见老胡跪在路口一块山石后面,右手握支驳壳枪,脸前摆着小林的步枪,他抬手打几个连发,再抓起步枪打几下。

    看看和他只隔百来步远了,忽然一块乌黑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身边,哧哧冒着烟在打转转。“趴下,快趴……”我的话刚出口,“轰”的一声,一团黑烟把他裹住了。

    我眼前跟这团烟一样黑。我命令小林带这两个班去把敌人反下去,自己便三脚两步地奔到了老胡的身边。

    他平平地躺在小山道上,把条小路挡得严严的。胸前像被谁乱抓了几把,衣服全烂了,满胸膛都在流着血,也看不出究竟伤着了哪里。血,把小山道上的土染得通红。

    我坐在他身旁,扶起他的脑袋搁在我的腿上,低低地叫了几声。他慢慢醒来了,那眼睛像蒙上了一层灰,呆滞地望着我,好半天,认出是我,眼睛顿时睁大了:“是你?你……谁叫你到这……这里来?……”他话说得很吃力,却透着怒意。这神情使我倏地想起了初见面时他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什么时候呀,还管这个。我觉得眼里像揉进了一把沙子。

    “去,去!”他挣扎着离开我的臂弯,用手拼命地往外推我,不知是伤痛的还是气的,话都说不成句了,“去,去插,插断他们呀!……俘虏!……衣服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看!”我激动地扶起他的头,向山道下面指了指。他选的这地形实在好,从这里下去正是一条山沟,两边都是笔陡的悬崖。小林他们反扑下去以后,三分队长他们也已堵住了山口,敌人全被压缩在这条沟里,像一窝堵在死胡同里的老鼠,正在一簇簇的手榴弹烟里爬来滚去。

    他笑了。他把脑袋往我身上一靠,宽慰地笑了。

    我弯腰把他抱住,说:“走,到山上去!”

    他冲我无力地摆了摆手,闭眼停了一会儿,问我:“支部会开过了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开一开吧……讨论……林大富,我……我介绍他……”他的话越说越不连贯,声音越说越小,忽然牙齿一咬,又昏过去了。

    我叫了几声,他没有应声。我含着泪撕开了他的衣服,想把他的伤口包一包,突然手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。在他衣服里子上缝着一个小包。打开一看,是几块光洋,还有他的党证和一张用毛纸画成的敌军分布图。党证和地图已经被血染得全红了。

    我撕下自己衬衣的袖子,刚想动手给他包扎,他又醒了。他一眼看见了我手里的东西,眼睛一亮,精神又来了:“差,差点忘了。这,这是……第一批新党员的……党费。”他把“第一批”说得特别用力,眼里爆发出一星喜悦的火花。大概这种心情支持着他,他话音提高了些:“党员名单、地址,交,交给小林了。接头户是……是个铁匠……”

    因为说得太急,他不停地喘息着,随着急促的喘息,血,从胸部伤口里汩汩地流出来。我按住他说:“别说话啦!”

    “不,来,来不及了。”他继续说,“联络暗号是……问,问一句:‘这里的……柴刀,好吗?’他,他回答:‘好,好……是……是纯钢打成的!’……”

    起风了。风,掠过山林,搅起松涛,“哗哗”地响。风,拂动着他那低垂着的长发,一飞一飞地飘动。我紧紧地抱住了他那渐渐变冷的身体,脚步踉跄地往山上走。在我的身后,同志们押着一长列俘虏,一眼望不到头。我没有理他们。我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成了个空壳壳,什么也没有了,里面只是回旋着他那最后的两句话:

    “这里的柴刀好吗?”

    “好!是纯钢打成的!”

    1958年6月8日
上一页目录下一章

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

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

下载APP
终身免费阅读

添加到主屏幕

请点击,然后点击“添加到主屏幕”